藩国瘸腿老舅

摘要：“十一”我回老家探亲，又一次问起了瘸腿老舅。父亲叹着气说：“你老舅啊，他已经走了，就在这个夏天的一个下雨的晚上。”后来听人说，那天晚上，老舅也不知哪里来的那股劲，把自己屋子的地竟然扫得干干净净。然后，背着二胡，用两只手拖着身子，挪了一百多米，扎进了村边的鱼塘。

从我记事开始，老舅就没儿、没女。由于生来腿脚不便，我们都习惯称呼他瘸腿老舅，时间久了，他也欣然接受。

年轻时老舅当过几年村里会计，风光一时。后来因为腿脚不灵便，村里支书就安排他看果园。那时，才几岁的我，总是喜欢三天两头地往果园里跑。一方面因为老舅喜欢我，更重要的是老舅每次见我来，总是从树上摘下几个红彤彤的苹果给我。

老舅除了会记账，在我们村里他还有三样绝活：插鸟笼、织渔、拉二胡。

老舅手很巧，插的鸟笼很精致。放学后，我经常过去帮忙。他把竹签、梃子事先弄好，然后我递着他插。高兴时，他就哼起那首小曲：“小喜鹊，尾巴长，娶了媳妇忘了娘。把娘背到山沟里，把媳妇背到炕头上。端茶水，送热烫，媳妇、媳妇你先尝。我到山沟找咱娘，……”唱完后我们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。

每每逢集，是我最快乐的日子。我带上老舅插的几个鸟笼到集市上替他去卖，然后从中拿出一块钱，买上两份年糕，回来和老舅一起美美地吃上一顿。那种感觉到现在想起，嘴里还带着一股甜味儿。

后来村里实行生产制，果园没了。老舅没进养老院，而是在村口找人帮忙盖了两间草屋，在屋里织起了渔。那时，一张渔要织上两三个月，能卖150元钱。他都认真地攒着，说将来用这些钱来养老送终。

我一有空就到他的小屋里边看他织边听他讲故事。老舅讲得最有味的就是《聊斋志异》中的《画皮》，有时我被吓得晚上不敢出门，但还是喜欢听他一遍一遍地讲。有时老舅给我讲《白蛇传》，我听得也相当过瘾，但那时我不懂的是老舅讲着、讲着就会流泪。

后来，我出外读书，又在外地工作，渐渐地淡忘了这些，也忘却了昔日曾经带给我无限快乐的瘸腿老舅。

去年回家过春节，忽然想起了老舅。就问父亲：“现在老舅怎样了？”父亲摇了摇头，叹了口气说：“还能怎样？快75的人了，身边没儿没女的，就靠村里接济和低保过日子……”大年二十九那天，我拿了两瓶酒来到了村头他的小草屋。对于我的突然造访，老舅无比惊讶，竟有点手忙脚乱起来，一摇一摆地忙着张罗。我忙说：“老舅，不用，就咱爷俩，我闲来无事，只想找个人聊聊。”老舅也忙不迭地说：“对，对，平时你忙，现在也该歇一歇了。在外边，离家远，不像在家里，也不容易啊。”

隔桌对饮，酒到酣处。喝了点小酒的老舅有些动情。他告诉我，现在他老了，又有心脏病、高血压，活着就是个累赘。一生中，他经历了许多许多的事，唯有一件挺后悔的，就是他年轻时听信了别人的闲话，把已有三个月身孕的妻子赶出门。说到痛处老舅不觉泪流满面。我终于明白，我儿时听他讲《白蛇传》时他为什么流泪了。见此情景，我忙安慰他说：“老舅，过去了就让他过去了吧，都这把年纪了，还想那么多干嘛？”他随着说：“也是啊，好入土的人了，还想这些干啥。不想了，不想了。人啊，老了，老了，总管不住自己，老想起过去那些事。哎……”

告别老舅已经是深夜。

回来的路上，隐隐约约听到了阿炳的《二泉映月》。我知道，老舅又拿出了他最爱的二胡。

后来，与家厂家产得少了里父亲通得知，年后不久瘸腿老舅就得了脑溢血，抢救过来后得了半身不遂，说话含糊不清。每当有人来看他，就拉着来人的手，眼角流着泪，嘴里啊啊啊的说着只有他自己能懂的话。

“十一”我回老家探亲，又一次问起了瘸腿老舅。父亲叹着气说：“你老舅啊，他已经走了，就在这个夏天的一个下雨的晚上。”后来听人说，那天晚上，老舅也不知哪里来的那股劲，把自己屋子的地竟然扫得干干净净。然后，背着二胡，用两只手拖着身子，挪了一百多米，扎进了村边的鱼塘。

第二天，人们才知道瘸腿老舅死了。

第三天，他的弟弟就把他匆匆地埋了……

共 1440 字 1 页 转到页 【编者按】老舅没儿没女，有三样绝活：插鸟笼、织渔、拉二胡。老了他常回忆过去，更为年轻时听信闲言赶走妻子悔恨终生。孤苦老人，自杀身亡，让人思索。欣赏佳作。【：至简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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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2楼文友： 21:50:0 谢谢，我会努力！

楼文友： 17:24:52 河北作者，从你文章中看出一个老人的一生孤苦，令人深思。希望大作不断。

回复 楼文友： 21:51:2 这位老人已经离去了，但我们思考的是鳏寡孤独的痛苦。